2014年4月21日 星期一

勇氣



  南韓海難,學生失踪而副校長獲救,他轉頭卻上吊自殺,留下遺言:「在陰間繼續做他們的老師」。

  南韓副校長的思路是,如果他不安排這趟活動,學生就不用死。他的良心責備自己,決定跟隨學生到彼岸。如果遁這條思路,那麼學生的家長也活不下去,如果當初他們不安排子女入讀這間中學,他們的孩子就不用參加這趟死亡之旅。這叫無限上綱,錯誤是兩者的因果關係,並非直接導致事故發生,不然所有過去的事情,都是現在的罪證。

  這不是負責的表現,有參與打撈工作的海軍殉職,他不珍惜生命,辜負了拯救人員。從事教育行業,品格要求會高一點,大難不死,終生感恩,餘生都是賺回來的。既然他受良心責備,應該引咎辭職,但不應該上吊自殺,起碼活著可以協助警方調查,向世人講述事發經過和幫助受難者家屬。我私底下譴責他的行為,但社會不應公開譴責,是基於同情心。


  十八年前,香港有中學帥生到八仙嶺遠足遇上山火,兩名教師捨命協助十六名學生逃生,連同三名學生葬身火海。生還者張潤衡逾半身皮膚嚴重燒傷,陷入昏迷三個月,毀容兼眼耳重傷,雙手只剩下兩隻指頭,康復後要以左手代替右手。事後他卻沒有燒炭自殺,到地府去陪伴過身的老師和同學,大概他明白到生存下去勇氣。

2014年4月18日 星期五

滅種


  學校連續一個星期放假,我打消了回港探親的念頭,帶著相機前往立法院,正是學運踏入第三週。台灣五十萬黑衫軍堵塞凱達格蘭大道後,竹聯幫前幫主「白狼」張安樂率眾前往立法院鬧場。他旁邊的人揮舞著中華民國國旗,他卻在車頂上罵民眾「數典忘宗」,說:「所以你們不配做中國人,雖然你們是中國人生出來的孽種。」翌日,我跟場外露宿的台灣人聊及此事,他們哭笑不得說:「我本來就不是中國人。」我本來不太在乎自已的國籍,現在卻對身份耿耿於懷。

  一位任職香港中學的中文老師,專程前來參加學運。我們坐在滿地的睡袋上,她告訴我用普通話教中文有助學生寫作,他們講普通話就可以「我手寫我口」。但口語和書面語是兩種不同的語文系統,普通話再流利也不會把口語寫出來, 「我手寫我口」原意是直抒己見,擺脫辭章枷鎖,寫的還是書面語。但我看到中共消滅粵語和繁體字的企圖,以大陸人取代香港人,為掌控香港不惜代價,令人心寒。從前英國殖民香港,也沒有禁止廣東話;現在香港回歸大陸,我卻有滅種之憂。這不是無中生有,中共過去摧毀過西藏人的文化,特別跟蘇丹和北韓等流氓政權臭味相投。

  今次,很多外籍人士直接參與學運。像我朋友是香港人,她從第一天就開始睡在立法院外面,翹了三週的課。我遇到她的那個晚上,旁邊還有一個澳門女學生,是特定前來過夜的。傾談後發現我們就讀同一所大學,翌日我們一起接受一位法國記者採訪,他問我們對學運的看法,我用英文告訴他:「台灣不應跟中國簽署服貿協議,因為中國沒有信用,它的承諾不會兌現,就如它曾經承諾讓香港保持五十年高度自治,現在就用經濟手段控制香港。」他又問香港和澳門的民主狀況,我朋友的英文比我流利,她說台灣的學運可以加強香港人佔領中環的決心,只為了爭取一個選舉政府的權利。

  當中國人確實不值得炫耀。我從手機看見廣東省茂名市的示威,民眾上街抗議當地興建PX化工廠,中共馬上遺軍警到場,用警棍毆打示威者,目擊者稱:「棍棍打頭」。入夜後抗議持續,過千武警馬上暴力清場,用高壓水槍和摧淚彈驅散,又開槍殺人。有大陸人冒死在臉書發言:「茂名市政民向全世界求救!」刊登一幅兩具屍體倒臥血泊中的照片。當晚死了多少人?多少人遭警察拘捕?恐怕無從得知,因為網上的帖子被刪除,敏感字眼被封鎖,如那位大陸人所言:「我們全市消息被封,國內沒有一個媒體肯冒險進入事發區,⋯⋯人人誠惶誠恐,生命危在旦夕⋯⋯」

  示威者在立法院外的標語有這句:「天滅中共」,台灣人不只反一個政權,國民黨也不只面對台灣民眾。為何中共可以把自已弄得如斯神憎鬼厭?可見於茂名市民眾的遭遇。而香港和台灣的本土意識,就是被中共硬生生迫出來的。

2014年4月4日 星期五

漆黑一片


 三月二十四日淩晨很不尋常。首先叔叔傳來訊息:「在那裡?注意安全,一切小心!」朋友也來訊關切:「注意:我的朋友,非台籍僑生和外國人,趕怏離開行政院!被抓到要驅逐遺返回國!」當晚,我住在台中朋友的套房裡,在走廊的飲水機旁邊,我又碰到他住在隔離的朋友,煞有介事說:「新聞上看到開始打人了,明天社會將會大亂,局勢會來一次大冼牌。」。

  後來,我知道不少朋友當晚也徹夜不眠,留意著事情的發展。鎮暴警察一邊呼籲學生冷靜理性,一邊對他們棍盾交加,示威民眾頭破血流的照片,迅速在網絡上廣為流傳。我看著媒體的現場直播,在一片灰濛濛的人潮中,瞥見鎮暴水車施放水炮。之後,大家都把臉書的大頭貼換成黑色,象徵:「國家暴力,臉書關燈」。我曾經目睹同樣的「黑潮」。

  一三年五月五日,馬來西亞華人企圖在大選當中,用選票趕走執政多年的執政聯盟國民陣線。當時國陣在選前的民調落後,卻在選舉結束當日反敗為勝,過程之懸疑可媲美魔術表演:有開票中心突然停電,恢復電力後憑空多出票箱來,裝滿落敗候選人的選票;也有選民的身份被盜,去投票時發現「自已」已經成投完了。我的馬來西亞朋友紛紛把臉書的大頭貼換上一張張黑色照片,諷刺說:「這是大馬選舉最黑暗的一天。」

  立法院內政委員國民黨召委張慶忠,用三十秒通過「兩岸服貿協議」,過失比不上當年國陣的黑箱作業,學生原本反對黑箱服貿協議,當遭到警察拳打腳踢,學運的矛頭就從反服貿指向執政的馬英九。此刻台灣已是民主國家,國民黨的立法委員都有民意基礎,稱作「間接民主」。國民黨佔去立法院大多數議席,但馬英九民望極低,立委簽定中台貿易協議出賣民眾利益,這個代議制度就失效了,學生於是要求重新審查議案。三月二十四日凌晨學生市民血濺行政院,終於激起社會反對聲音,吸引全球媒體報導,引起「太陽餅」和「香蕉」的笑話,最後化為五十萬黑衫民眾堵塞凱達格蘭大道。

  現在民眾最響亮的口號是:「反對服貿,捍衛民主!」還有「馬英九下台!」。我還看到他和金正恩和希特拉相提並論,如果他懂得歷史,應該會無地自容。